刘焕彬
1957年“整风反右”运动过后,党中央制定了“鼓足干劲,力争上游,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”的总路线。在总路线的指导下,1958年3月4日睢宁县委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,会上通过了《促进生产大跃进行动纲领二十条》,进而在全县掀起了工农业生产大跃进的浪潮。
1958年6月,我在离开邱圩乡整风办公室回到学校后不久,又被抽调到乡政府做起了统计工作,这对我这个在学校规规矩矩、老老实实教书的人来说,是件头痛的事。因为在“一天等于20年”、“赶英(国)超美(国)”、“粮千斤、钱百元、跨淮河、赶江南”等口号鼓动下,大跃进的浪潮,一波高过一波,统计工作要跟上形势都是搞的壳里空。我记得当时乡秘书交给我一张统计表,上面列举了许许多多工农业生产数字,其中有许多统计项目我并不清楚是指的什么,同时各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上报材料也不准确不及时,如何填报几十个栏目的统计表我有些为难。秘书却告诉我:表里的基础数字都是经过主要领导人研究确定的,今后你就按照现有的数字增增减减就行了。例如农作物中的“长势一类苗、长势二类苗、长势三类苗”,两天上报一次,一类苗增一点,三类苗减一点,二类苗变动不大。这样,我就天天在秘书的指导下“瞎吹”,几天之后,我摸到门路,不用秘书指导,就按照该增的增,该减的减的规律自己填写了。在上报数字当中,最让我摸不清头脑的是“化肥厂”一项,我知道全乡明明没有化肥厂,怎么秘书早已填报了1000多个呢!我向秘书求教,他也说不清楚,还是那句话:“填上就是了,还要不断增加。”没办法,我去向乡长请教。乡长邢某,我在龙集区杜圩小学任教的时候,他是龙集区的文教助理,现在升任乡长了。我问他,他的答复很明确、很果断,几十年过去了,他回答的原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:“所谓化肥厂,就是一个尿罐子里放三个驴粪蛋就算是一个化肥厂。现在上报的数字太少了,要快一点往上加,总数要超过我们乡的人口数。”他看我满脸疑惑的样子,又接着对我说:“你没有听到有人唱这个歌谣吗?‘家家牛尾灶,遍地烧小窑’,那些牛尾灶和田头小窑里烧的土圪垯就是磷肥,一个灶台、一个小窑都是一个个化肥厂。化肥厂的数字你大胆地增加就是了。”邢乡长一说,我忽然想起来了,农村的灶台原先没有烟筒,现在新砌了牛尾灶,灶台后边砌个小烟筒,做饭的时候,团一个泥蛋子放在烟筒上熏烧,这就是一个磷肥厂。还有的在田头、沟边挖个小洞,团上泥蛋子架上柴草熏烧,这小窑也是一座磷肥厂。到这年的秋天,邱圩乡撤销并入龙集人民公社的时候,在我的笔尖下“建造”了多少化肥厂,现在我记不清了,反正超过了邱圩乡人口的总数,真的是“大跃进”了。
邱圩乡党委书记姓刘(忘记名字了),在县里开会预报小麦产量。别人报亩产800斤、900斤、1000斤,他却只报300多斤。在他看来,在邱圩子这片“狗不拉屎”的地上,能亩产百十斤就不错了,现在上报300斤,就有点发高烧说胡话了。这样领导肯定不满意,频频相逼,不得已,报到500斤,再也不愿意多加一斤了。从此落下了一个“刘老保”的外号。
1958年的7月中旬,徐州专区在睢宁县召开全地区少年儿童工作现场会,我有幸参加了这次会议。会议期间,各县少儿工作者在讲坛上大吹大擂,你说你种的黄瓜有水桶那么粗,他说他种的向日葵有磨盘那么大,你说你种的豆角能绕地球转三圈,他说他种的胡萝卜根能从地球那半球钻出来。一个个都把天吹破了,还赢得一阵阵掌声,现在听起来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。
1958年秋,全县掀起了人民公社化的高潮。邱圩乡撤销,并入龙集人民公社,我又回到学校去任教。人民公社是一个工农兵学商“五统一”的组织,在公社范围内的政务、经济、文化、教育、军事(民兵),统统属于公社管理委员会领导。我刚回到学校上课不到一个月,就被抽调到龙集公社水利团部去了。当年庆安水库已经修好,要从水库向南修一条30里长的大干渠,再修支渠、斗渠、农渠、毛渠,以便把水库的水引到旱田里改种水稻。龙集公社水利团部驻在彭赵村(即现在的庆安镇政府所在地)。我的任务是编印一份《水利战报》,就是把各营连(大队、生产队)的工程进度、好人好事等内容组成文字稿,用钢板蜡纸刻出来,印出来,交给通讯员分发到各营连去。这对我来说,可不是个轻松活,因为从采集素材、编写稿件、刻写、印刷(油印机)全由我一个人一包到底,即便是是想请分管的领导——公社党委宣传委员审审稿子,把把文字关,他也不干,他说“你自个弄就是了,我们相信你!”开始我也把稿件拿给邢社长(即原邱圩乡乡长)审阅,他也说:“你大胆放手办就是了。”这些领导人对我这么信任,我就要更加小心了,千万别出什么差错,还要尽心竭力把战报办得更好。有时候为了搞活版面,我还搞点插图或者搞个红黑双色套印。每一期战报领导看了都很满意,各大队干群也满意。
工作余暇,水利团部的成员,包括政委(原公社党委书记)团长(原公社社长)等人经常组织起来到工地上去干活。有一次安排我跟一个小姑娘一起抬土,她的个头矮,我的个头高,理所当然地我在后她在前。按照规矩我该让她杠头,也就是装土的筐头靠近我一点,可她偏不答应。她说:“你们当干部的都是动嘴或者动笔杆子,干这样的重活你不行。我们整天出大力,干这点活没什么。”说着她又把土筐往前拉一下。她还硬是把一只手伸向背后拉着,生怕我再拉过来。我在工地干了一下午,没有觉得太累。50多年过去了遗憾的是,只记得事却不记得人了。因为当时我就没有打听她姓啥名谁。
为了加快工程进度,各大队经常挑灯夜战,加班加点,同时还会回到各大队去组织一部分劳动力到工地打增援,并且美其名曰“放卫星”。第一次“放卫星”的时候,除来了不少青壮年劳动力,还招来了不少老年人前来看“稀罕物”。当年是苏联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不久。群众听说水利工地上也要“放卫星”,就与苏联的“放卫星”联想到一块去了,所以不少人成群结队到水利工地上看放的什么样的卫星,结果一看就是加班干活,都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。
有一天晚上,团部里就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,其余人连同各营连的干部都到公社开会去了。我在办公室坐的时间长了,没事干很无聊。那个时代连个电灯也没有,想看点书煤油灯不亮,就决定到工地上去干活。那天天气晴朗,明月当空,北风呼啸,寒气逼人,工地上却干得热火朝天,劳动号子声此起彼伏,一阵高过一阵,真是个大跃进“放卫星”的阵势。可等我爬上渠堰的时候,一下子惊呆了,原来他们并没有干活,而是一个个仰面躺在背风的堰坡上空喊口号。我刚想退回来,却有人发现了我,“有干部来了!”一声叫唤,大家呼啦全爬了起来,抓起家伙干起来。当他们看到是我的时候,都嘿嘿地笑了:“是刘老师,你把我们吓了一大跳!”他们知道我不会批评他们,也不会向领导汇报。他们只是一笑了之,继续干活。因为我清楚,干土头活最累人,何况每天都要干10来个小时,到有月亮的日子,还要加班加点“放卫星”。活要多干,饭却不能多吃,没有加餐,即使有,一个窝窝头或两块山芋而已,只要干上半个小时,那点“加餐”早完全消耗掉了,只能饿着肚子干活。心里想着“大跃进”,肚子不愿意,有时候躲躲懒还是情有可原的。
有一天晚饭后,团部领导闲谈时,憧憬着未来庆安水库放出来的水流量很大,可以考虑在三闸这个地方建一座小型水力发电站。发电机可以自己设计制造,他们要我从教师中推荐人来做设计工作,我想到了好友王炳华和常立亮,他们都是小能人,能写会画。我一提议他们也就同意了。那时候教师的人事权就在公社领导手里,一句话就把他们调过来了,至于他们原先任的课由谁来教,那是学校领导的事了,大跃进年代谁管那么多。我们三人一个小组,我还要编印小报,设计任务主要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。虽然也买了几本有关书籍作参考,毕竟我们都是师范毕业生,物理知识学得不多,更缺乏专业知识和技能,发电机制造原理都弄不明白,哪里能制造出什么发电机,搞了几天之后没有一点头绪,经领导同意,转向工具改革了。还好,经过20多天的设计和反复试验,结果制造出来一个马拉圆盘锯。这种圆盘锯比人力拉锯解木料速度快了几十倍,省工省时,解出来的木板质量也好,领导很满意,公社农具厂的工人也交口称赞。我们三个人也松了一口气:发电机造不出来,能造出来个圆盘锯,也算没有辜负领导的期望。
1959年春天,大渠修好了,还在渠上修了四个节制闸。三闸就在水利团部附近,领导交给我两个任务,一个是书写“三闸”两个大字,刻在闸门上,另一个是以“鱼米之乡”为题材画一幅画,写一首诗,做一个诗画碑,竖在三闸旁边。我告诉领导,画画能凑合,作诗能将就,瞎诌几句就行。写字却不行,刻在石碑上,永久保存,我这样的字刻在上面,那不是献丑吗?推辞再三,领导就是不答应,只好硬着头皮办了,反正又不署名,后人也不知道是谁献的丑。
1959年初夏的一天早饭后,我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,忽然接到县政府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通知,省委刘顺元副书记当日上午要到庆安水库稻改区视察,并说中午就在团部食堂就餐。我接了电话不敢怠慢,立即通知了公社李书记、邢社长和宣传科王科长一起来到办公室,研究中午接待问题。讨论再三,最后决定买两条大鲤鱼和一些小菜,吃米饭,喝散酒。后来刘顺元书记在县委刘庆文副书记的陪同下,坐车只在大渠上走了一趟,因为省委通知有急事就回县里去了。大鲤鱼做好后被我们几个人分吃了一条,每人出了三角八分钱,另一条无偿分给在团部搞试验田的社员们吃了。
大跃进、人民公社搞“大呼隆”,“一平二调”,经常把社办工业的工人拉到团部所在地的彭赵大队去劳动,特别在插秧的时候,几乎天天有人去增援,每到这个时候,我要和农业技术站的张玉贤同志一起去组织安排,由张站长传授技术。每次我也都一边学一边干,时间一长,我的插秧技术就有了很大提高,而且有时候还可以向新手传授技术,俨然一个插秧老行家。
修渠的时候我要编印小报,工作比较忙,开始种水稻后小报不编了,我的工作轻松了许多,空闲时间我就下去采访,写点新闻通讯之类的小稿件寄给睢宁县委主办的《团结报》。我记得写了一篇官二大队的抢插水稻的稿子刊发了,报社寄来2角钱的稿费。因为这篇稿件的素材是这个大队的支书董维平同志提供的,我把2角钱送给他了,他高兴得不得了。有一天晚上,公社李书记派人找我到他家里去。他家就住在龙集公社的西李楼村(现隶属庆安镇)。原来《团结报》编辑部约他写一篇有关旱改水的评论文章。李书记是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干部,曾经与日本鬼子抢夺刺刀伤了一只手,打仗很勇敢,字却识不了多少,更别提写文章了。他口述了报社编辑部意图,我以此写了一篇评论短文,不日就在《团结报》上发表了,还寄来3元钱稿费。他请我和唐副书记、宣传科长等人吃顿饭,却花了6元多钱。这期间我还向《徐州日报》投过稿,其中写稻田管水员的通讯稿被《稻田卫士》刊用了。在这期间,我曾经做过几次社会调查,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在小李集村调查时,一位老农反映,这里盐碱地不立苗,有一年他种的小秫秫(高粱),因为天旱盐碱泛上,苗棵都被碱死了,到收的时候,一亩地只剩下18棵穗头很小很小的小秫棵子。现在旱改水,盐碱被压下去了,一亩地收了600多斤稻子,农民对旱改水拍手叫好。
大跃进的年代,各行各业都要大跃进,文化教育事业也不例外,特别是扫盲工作,中央提出要来一个“原子弹大爆炸”,意思就是快速扫除文盲,让全国人民个个都成为文化人。在这种形势下,县政府成立了扫盲委员会,下设办公室。1969年秋我被调进了县扫盲办公室做统计工作。在调入扫盲办公室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。原先学校的人事权由公社管理,他们想调谁离开教育岗位就调谁,所以把我从学校调出去搞水利再搞稻改。后来县里把教师的人事权收回了,所有调出的教师都要归队。原先和我一起调出在公社当文书的刘爱章回学校了,却不让我离开,就谎称把我安排到龙集小学了。后来文教局领导发现不实,公社又谎称调入耿庙小学了,再后来又谎称调入稻改团部附近的小铺庙小学了。领导告诉我一旦县局来查就立即到校。结果县局发现都是假的,干脆把我调出去了,正好新成立的扫盲办公室需要人,我就被调进了县扫盲办公室。扫盲办公室里本来有主任、秘书和办事员七八个人,可只有我一个人常坐办公室。原来他们或被上级借调了,或到大运河工地去做扫盲工作了,也或者下去蹲点了。我的任务是按照专区设计好的统计报表,每天打电话向各个公社的扫盲辅导员催要扫盲数字,然后把数字合计好,每两天向徐州地区扫盲办公室回报一次。扫盲工作说是大跃进,还真有点大跃进的味儿。当年扫盲对象是18—45岁的青壮年文盲,全县大约有30万人。结果入学人数大大超过了青壮年文盲的总数,入学率超过了百分之一百。原因有两个,一个是各公社大队为了强调文盲入学,谁入班学习就给谁记2—3个工分,不参加学习者倒扣3分。学习时间都安排在晚上,反正没大事,谁不愿去混工分呢!第二个原因是不少扫盲辅导员被公社党委安排下队蹲点或挂职去了,统计工作交给秘书去做,他们对情况不熟,再加上统计的项目繁多,数字庞大,他们觉得多报比少报好,就把数字夸大了,而且填写得混乱。他们用电话报到我手里,也难搞得清清楚楚。有一天教育局负责扫盲工作的宋某,看了我填写的报表很不满意,就同乔秘书共同帮助我核实理清报表中的各项数字。结果三人整整忙了一天,也没有能把各项数字都核得清清楚楚无讹错。因为各公社上报来的数字太乱了,好在徐州地区扫盲办公室也没有说我们什么,就不了了之啦。
扫盲工作大跃进成果显现了,到了1969年底至1970年初,也就是春节前这段时间,各公社都向睢宁县委、县政府送来了喜报,百分之百或百分之一百多地扫除文盲了。此扫盲工作告一个段落,我的统计工作也就基本结束了。接下来,上级要求在全民脱盲的基础上办好高小班或农业技术班。从此我不再坐办公室专项搞统计,而要下乡去检查各公社办班情况。在大跃进的年代提出了“敢想敢干”、“只有人想不到的,没有人做不到的”、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高产”等口号。所以有些地方就真的做出了你真想不到的事情。双沟公社是睢宁县第一个建立起来的公社。李庄大队是个先进大队,这里干群“脱盲”最早,“技术学校”办得最好,他们正在组织学员搞农业科学实验,其中一项就是搞南瓜与玉米嫁接试验。在田边路旁种南瓜,同时种玉米,待两种作物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把它们嫁接在一块,让将来结出的南瓜不长南瓜籽而生玉米粒。领导派我去调查了解情况,我在李庄大队转悠了一天,看到南瓜和玉米都已经出苗了。可是我对此并不以为然,因为我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植物学,但对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具有一点的。我认为这两种非同一属性的植物是不能嫁接的。我回县之后,把看到的情况和我的意见向局长回报之后,这就算完事了。可后来却遭到一个副局长在局务会上点名批评。他批评我对“科研”成果没有很好总结,却让县科委总结出来上报省科委去了。结果如何呢,一场空,嫁接的几棵南瓜、玉米还没有到收获时间就全枯萎了。这时我不知道那位批评我的领导有何感想呢!
1960年春节,县直机关全部不放假,都留在单位坚守岗位,过一个“大跃进”“革命化”的春节。其实这个时候,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,“大跃进”、“革命化”都是一个形式而已。每天就是坐在办公室里谈天说地,讲古论今。倒是大年初一我们确实“革命化”了一次。年初一吃饺子,食堂就餐的人太多,工友没时间包那么多饺子,只好卖和好的面和剁好的饺馅子。我们这些“三门干部”(出家门进学校门;出学校门进机关门)历来是“水来湿手,饭来张口”的人,哪里会包什么饺子。我因为父母去世早,从小就学会了擀饺皮子,于是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合伙买了面和饺馅,包好了饺子,拿到食堂里,让炊事员替我们煮熟,我们高高兴兴吃了一顿自己动手包的饺子。这对我们来说,也算是一次“革命化”吧!
大跃进、人民公社大搞“一平二调”,粮食生产以公社为单位,统一调配,生产多的不能多吃,生产少的也不少吃,这样谁还愿意下力气去搞生产呢?就是丰产了,结果也不能丰收。山芋、胡萝卜丢在泥土里,小麦、玉米等地上作物也收不净。到1960年秋又来一次“粮食归仓”大行动。就是由县委组织工作组,深入到各个大队,安排社员把已经堆得规规矩矩的麦草垛重新翻腾一遍。县委要求一定要“颗粒归仓”,我跟着工作队先后跑了梁集的梁河和姚集的魏山子两个生产队,结果也确实抖搂下来不少小麦粒子。
在姚集公社魏山小队我犯了一个“不小的错误”。那年代因为社员们都在生产队的食堂里就餐,饭都吃不上了,哪还有粮食养鸡鸭,没有鸡当然就没有蛋了。因此上级提出社员要把鸡蛋卖到供销社去,送到炕房孵小鸡。要求任何人——不论是干部还是社员都不准吃鸡蛋,社员吃了要受批判,干部吃了要受处分。在魏山大队蹲点的公社宣传委员潘科长留我在那里吃中午饭。不光让食堂里单独做了玉米煎饼,还特别炒了一盘子鸡蛋——也就只有一盘子鸡蛋,而且鸡蛋少配头多。当我看到久违的鸡蛋的时候,心里特别高兴,可这一高兴只是一掠而过,我马上觉得这是一个不小的错误,就战战兢兢地向潘科长表达了我的担心。他说:“没事!”劝我安心地吃就是了。几十年来我一直记住潘科长的热情招待,要知道,当时的那一盘子炒鸡蛋可比现在一桌丰盛的宴席还难得呢!
到了1960年上半年,大跃进带来的负面影响越来越突现出来了。睢宁县委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,开展了反对共产风、强迫命令风、浮夸风、瞎指挥风和干部特殊化风为主要内容的“反五风”运动。到了12月份全县开展贯彻实施党中央制定的“整顿、巩固、充实、提高”的八字方针,席卷全国的大跃进之风也就彻底停息了。